预付式消费乱象频仍 校外培训资金究竟如何监管?

“在健身房办卡，一次还没去呢，就倒闭了。”8月23日，一位消费者在黑猫投诉平台上发帖投诉。

喜欢健身的王先生也办了一张健身卡，健身房虽还在，但是断断续续地营业，极为影响健身效果。王先生对中国商报记者表示，他曾经在小区附近的一家洗车行办了一张洗车卡，有一天突然发现洗车行的老板“跑路”了，自己的洗车卡尚有数千元余额，“算是打水漂了”。

健身卡、洗车卡、购物卡……一不小心，“卡虽在手钱没了”。

培训费、课时费、储值费……稍不留神，“徒有其名一场空”。

预付式消费乱象频仍。中国消费者协会近日发布的2022年上半年全国消协组织受理投诉情况分析报告显示，今年上半年有关预付式消费的投诉案件增长较为明显，而且涉及领域较多。

在所有预付式消费纠纷中，最难解决的问题莫过于“商家跑路失联、恶意逃避债务”。中国商报记者调查发现，在防范商家“携款跑路”、强化预付费资金管理方面，江苏省探索出了一条切实可行的路子，成效显著，并逐渐形成了独特的监管模式——在全面推行“黑名单制度”的基础上，采用信托模式监管预付费资金。

从黑名单制度到信托服务

针对预付式消费乱象，江苏探索监管新路。据了解，2020年10月28日起，江苏省常熟市市场监管局陆续接到消费者投诉14件，反映常熟艾特健身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艾特健身)开业五个月后突然关门无法联系等情况。根据反映的情况，常熟市市场监管局信用监管科对有关问题进行了综合研判，认为艾特健身有可能构成预付款消费逃逸行为，并会同属地分局组织现场调查取证工作。

依据2017年出台的《江苏省工商行政管理系统黑名单管理制度》，常熟市市场监管局于2020年12月23日将艾特健身列入预付款消费逃逸黑名单。

根据上述管理制度，采取预付卡消费经营方式，如果没有通知有关持卡人处理善后事宜，骗取注销登记或未进行清算而关闭逃逸的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将被列入预付款消费逃逸黑名单。

黑名单的威慑力究竟有多大?上述管理制度明确，在纳入黑名单管理期间，企业一律不得评先评优。如果以前获得过荣誉称号，依照相关规定要予以撤销。同时，限制企业办理相关工商登记。黑名单还将报送给其他政府部门并实施联合惩戒。通过记录、约束、披露、联惩的四步措施，加大市场主体失信违法的成本。

尽管艾特健身被列入“黑名单”遭受了相应的惩戒，但消费者最关心的还是健身卡里剩余的钱该怎么办。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校外培训机构中。已经支付的培训费找谁要，以后再给孩子报兴趣班、培训班，预付的课时费会不会再次因为培训机构“跑路”而打水漂等等，成了家长最关心的问题。

如何防患于未然?校外培训资金究竟如何监管?江苏无锡市摸索出了一条独特的路子——以信托模式监管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预收费资金。

为了切实落实“双减”要求，更好地监管校外培训资金，无锡市教育局与无锡唯一的法人信托公司——国联信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国联信托)对当地的培训机构进行了调研，在调研的基础上又与无锡市金融监管局、无锡银保监分局等部门多次论证，认为信托模式可以解决银行监管模式下的账户不独立、不能将资金监管纳入行业综合监管等难点问题。于是，无锡在全国率先提出了采用信托模式监管校外培训机构预收费资金的方案，运用信托独有的“财产独立、风险隔离”制度优势，充分保障消费者合法权益。2021年10月20日，国联信托成立了国内首单教育培训资金管理服务信托。

有了国联信托的初步探索，无锡市准备“大干一场”。2021年12月28日，无锡市教育局等七部门联合印发了《无锡市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预收费资金监管办法(试行)》，办法明确，以信托模式监管校外培训资金。业内人士认为，这是国内首个明确以信托模式监管校外培训预付资金的管理办法。

细心的无锡市民发现，2022年1月21日，在人们经常使用的城市政务服务平台“灵锡”App中，关于校外培训的“锡心教培”模块正式上线，可查询完成“营转非”的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情况。

据了解，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通过无锡市民办教育综合管理服务平台提交校外培训课程要素，经教育主管部门审核后推送至“灵锡”App，家长可通过“灵锡”App搜索、报名、签署合同和缴费。家长的缴费资金将进入国联信托的服务信托专户，由国联信托按照培训进度向培训机构划付已结课时费，从根本上防范培训机构挪用资金。

国联信托相关负责人表示，如果培训机构“跑路”，家长可以通过“灵锡”App举报，由教育主管部门核实，一旦情况属实则向国联信托发布指令，向消费者退费。

多机构多场景试水

目前，在江苏，除了无锡正在实施信托模式监管校外培训资金等预付费资金外，南京、苏州等地也在积极采取信托模式对预付式消费乱象进行监管。

“我们这个平台是今年5月正式上线的。”江苏某地城市政务服务平台App预付卡平台工作人员李琳(化名)对中国商报记者表示。

据李琳介绍，该平台作为地方政府主导的项目，两三年前就已立项，并于去年年底试运行。

“现在，入驻平台的商家有很多，具体数字不方便透露。我们这个平台是政务服务平台，具有公信力，能够为商家增加流量，很多商家都想加入进来。”李琳说，自己每天的工作就是对接入驻平台的商家，审核相关的资料。

李琳表示，预付卡平台算是一种创新，使用平台的有三类角色，一是“委托人”——消费者，二是“受托人”——信托公司，三是“受益人”——还是消费者。

对于这三类角色的法律关系，北京市新达律师事务所律师吴子君对中国商报记者表示，我国信托法规定，信托是指委托人基于对受托人的信任，将其财产权委托给受托人，由受托人按委托人的意愿，以自己的名义，为受益人的利益或者特定目的，进行管理或者处分的行为。

李琳提及的平台其实就是引入服务信托机制对预付资金进行有效的监管，有效规制预付卡商户的“跑路”行为，引导并促进预付式消费领域规范有序发展，由地方政府主导搭建的线上管理平台。

“我们不收取任何费用。既不向消费者收取费用，也不向入驻商家收取费用。”李琳对记者表示，除了教育培训外，平台还涵盖体育健身、商超、物业等多种消费场景，“是针对全行业的”。

“这个平台的最大创新点就是使用了服务信托。”李琳说。

什么是服务信托?紫金信托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紫金信托)有关负责人表示，服务信托是指信托公司依据信托法律关系，运用其在账户管理、财产独立、风险隔离等方面的制度优势和服务能力，为客户提供除资产管理服务以外的资金保管、权益登记、支付结算、执行监督、信息披露、清算等受托管理服务的信托业务。

北京云亭律师事务所律师张昇立向中国商报记者介绍，预付费服务信托业务是服务信托拓展业务场景的一个尝试，可以归类为行政管理受托服务信托。

谈及以信托模式监管培训机构预收费资金时，无锡市教育局副局长任克奇表示，服务信托监管方式，就是在广大消费者和培训机构之间拴起一条预收费的“保险带”，学生、机构和信托间签订三方协议，确保学生在没有接受完培训服务之前，预付费在事实和法理上均属于消费者所有。

确保服务信托有规可循

预付费服务信托究竟有哪些优势，又存在哪些难点?日前，多位业内人士对中国商报记者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券商私人财富管理师武苏伟表示，预付费服务信托是信托业务回归本源的有效实践，其主要优势有三个方面：一是解决涉众社会资金的安全问题，信托可以为这些资金提供保管、结算、支付等服务;二是防止企业恶意圈钱、跑路行为，尤其是在美容美发、教育、健身、餐饮等行业;三是发挥信托制度优势，可以对这部分资金起到财产独立和风险隔离的作用。

“由于预付费服务信托是一种新的模式，社会认知还不足，需要在政策和法律上进行引导。目前预付费规模不大，信托赚取的服务费有限。”武苏伟建议，首先，要有完善的法律制度，为信托计划的设立和实施提供依据。其次，要运用科技和互联网技术，从设立信托到保管、结算、支付，需要建立完善的运营体系和服务系统。第三，需要政府制定政策，引导预付资金设立信托，将文化、娱乐、培训、商超、养老等有预付性质的资金全面监管起来。

张昇立向记者介绍，预付费服务信托与传统资产管理信托不同，其特点是不涉及募集资金行为，也不以受托资金发放信托贷款，其盈利点是赚取固定服务费用。这类业务的难点主要有两方面：一是业务场景可能分散，业务规模现阶段可能不够;二是信托公司相关的服务和管理经验可能不足，服务成本可能较高。

“首先，信托公司要抓住市场机遇，借助行业转型在服务信托领域加大投入，积极培养人才。其次，信托协会对于这类涉众性社会资金受托服务，要尽快结合信托法针对其服务的权益登记、支付结算、执行监督、信息披露、清算分配等各个环节制定自律性规范和指引。第三，对于信托监管而言，应当积极研究相关配套规定，确保服务信托有规可循。”张昇立如此建议。

科方得投资执行总裁张晓兵在接受中国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通过信托介入预付费资金的管理，是将预付资金资产进行有效隔离和完全独立资金监管的风险把控。更多的信托机构应积极开展此类业务，加大宣传和创新力度，设计更多服务场景和更适合保护消费者的预付费服务信托产品。

在近日发布2022年上半年全国消协组织受理投诉情况分析报告时，除了建议消费者在办理预付卡和充值前要保持清醒头脑外，中国消费者协会还建议相关政府部门针对各行业预付式消费的特点，加紧制定出台预付式消费监管法律法规，研究吸纳地方资金存管方面的有益经验，强化预付资金管理，从严打击恶意圈钱跑路行为，保护消费者的资金安全和提振消费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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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付消费存在的主要问题

根据中国消费者协会发布的报告，关于预付消费的主要问题包括：办卡手续不规范，如故意不签订书面合同、不提供收费单据或发票，后续发生争议时消费者遭遇维权难;商家失联跑路消费者退款难，一些不法经营者以“限时充值有福利”“充值返利”为诱饵，吸引消费者高额充值，随后“跑路”恶意逃避债务;店铺易主“后人不理前账”，部分商家转让店铺后，后续经营者不履行此前协议、不同意此前优惠承诺、不承认先前赠送服务，或者设置不合理消费限制等;转卡收取高额手续费，经营者以格式条款规定消费者转卡需支付高额的手续费。